◈ 第5章

第6章

小山子嚇得一個激靈,回頭陪着笑臉道:「玉香姐,我和侍雲開玩笑呢,玉香姐最是溫柔美麗,旺夫旺家了,誰要是娶了去,那是積了八輩子的福了!,侍雲,你說是不是?」

永安嘿嘿笑着,頭歪向玉香,嬌俏的笑道:「玉香姐,山子哥可喜歡你了,就連說的話都跟你一樣,叫秦管事打王婆子板子呢!」

玉香羞紅了臉,擰着永安的臉蛋,咬牙道:「就你話多,還不趕緊吃飯去!」

說著塞到她手裡一個白面饃饃,永安滿足的咬了一大口,一股肉香沁入口中,永安獃獃的咬着饃,差點落下淚來。

玉香見她眼裡有淚花閃動,忙關切的問道:「怎麼了,好端端的怎麼哭了?」

永安瞪大了眼睛,努力不讓淚水落下,半晌才拿出口中的饃,紅着眼道:「噎到了!」

嚇得玉香趕緊拿水瓢舀了些水餵給永安,永安大口大口的喝着水,咽下那堵在喉間的雞肉饃,咳得眼淚鼻涕橫飛。

對不起,娘,對不起,永安沒忍住哭了,對不起,娘!

永安不是孤苦無依,永安有哥哥姐姐呵護,永安沒有餓肚子!

小山子和玉香一個在前輕撫着她的胸口,一個在後輕拍着她的背,直至她停止了咳嗽,兩人才住手。

玉香心疼的埋怨着:「做什麼這麼不小心,又沒人跟你搶,你就不能慢點吃,看這一臉的鼻涕眼淚,醜死了!」

永安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,缺了門牙的貝齒咬着嘴唇,撒嬌道:「是玉香姐給的饃饃太香了,我一時沒忍住,口大了些,沒事了,玉香姐,別擔心了!」

玉香牽起她的手,走到樹下,讓她坐在石凳上,蹲下身與她平視,柔聲道:「你就坐在這慢慢吃,我幫你洗衣服,你吃完了再過來幫我洗!」

小山子端着一瓢水放到石桌上,笑笑道:「喏!水給你放這了,你別再噎着了,嚇死個人!」

玉香起身要走,永安一把摟住她的脖子,低低地道:「玉香姐,謝謝你!」

玉香感到一縷涼意滴落在頸間,微微一怔,輕輕拍着她的背道:「好了,等我們的侍雲以後有出息了,帶姐姐離開這個鬼地方好不好?」

永安用力的點點頭,玉香拿下環住她脖子的手,苦笑着起身去了井邊。

永安嘿嘿的傻笑着,眼淚順着嘴角沒入口中,混着濃香的雞肉,又香又澀!

永安每日洗衣都要到凌晨,今日得了玉香和小山子的幫忙,不到子時就洗完了那些臟衣,玉香牽着永安的小手走到她的房間前,輕輕地說道:「今晚可以早點睡了,以後姐姐不忙就來幫你洗衣裳,快回去睡吧!」

永安眼睛發澀,可是今天她已經哭過了,她不能再哭了,娘說,不能讓人看出她的軟弱。

永安揚起一個甜甜的笑,衝著小山子道:「山子哥,一定要送玉香姐回去,送到屋門口呦!」

玉香捏捏她的臉蛋,嗔道:「人小鬼大!」

永安笑容更甜,揮揮手目送着小山子和玉香離去,她才收斂了笑容,緩緩地推開門,輕手輕腳的進了屋。

王婆子早已鼾聲如雷,永安脫下濕透的鞋襪,搭在快燃盡的炭盆旁邊。

已進冬月,她進宮已有兩月,從秋到冬,一天冷似一天,而屋裡的炭火卻一塊沒添。

王婆子將薪炭都鎖在柜子里,只緊着她一個人用,永安每每洗完衣服回來,屋裡幾乎是沒什麼熱乎氣了。

永安呵着小手,再捂上冰涼的小腳,如此幾次,腳上有了些熱度,她才鑽進有些溫的被窩。

永安掏出貼身存放的荷包,那是娘留給她唯一的信物,荷包的面料柔軟精細,綉工精巧,就是較旁的荷包稍微厚了那麼一點點。

比如那個副官給他的,就是很薄的一層,而娘親的這個,是有里子襯着的。

上面的血跡早已洗去,可卻留下暗紅一片,彷彿滿園牡丹中的開敗了那一朵。

永安將一隻手塞進荷包里,一點暖意裹住指頭,永安微微笑了。

無數個日夜,她就是這樣塞進荷包里取暖,彷彿是母親溫暖的手依然牽着她的小手一般。

永安今夜有點睡不着,每夜習慣了凌晨才睡,這會兒倒精神起來,永安自嘲的笑笑,還真是受累的命!

無聊的小指頭在荷包里打轉,一圈一圈,忽而又換成彈指,一下一下,彷彿五歲那年初學琴藝,手指頭彈破了,她就在紫檀木的桌子上這樣練習指法。

心中湧上濃濃的悲傷,她才八歲,可莫說兩年前的事,就是兩個月前的事,都久遠的似是從未發生過一樣。

憤怒的小手使勁揉搓着荷包的里襯,她忽然一滯,手指輕輕的捻着那個位置,再捻,用力捻,這裡居然有東西!

永安心中驚駭,會是什麼呢!難道會是密信?是揭開那場陷害的密信?

永安沿着那塊地方繼續摸,沒有摸到另一個接頭,難道是縫在了荷包裏面了?

永安百思不得其解,為什麼娘親的荷包里會有個夾層?為何娘親戴了幾十年都不曾換掉?

那必不是跟父親的戰亡有關,自打她懂事起,娘親就戴着它,張媽媽曾經說過:「姑娘都戴了十幾年了,這花色也舊了,不如就換換吧!」

可娘親不肯,只找了些新絲線,將那些舊了的絲線親自換了下來,她繡的那樣小心,那樣仔細,就像是在修復一件珍寶一樣慎重。

永安說不出娘親那時的表情,似不舍,似害怕,又似無奈。

永安不懂,她那時候還小,就是現在也不大,她看不懂,這裏面的東西或許是母親的秘密,那她該不該一觀究竟呢?

所謂「君子不言人私」,何況是自己的母親呢?

乾脆不去想了,握緊荷包,打了個大大的哈欠,翻了個身,背朝王婆子闔眼睡去。

早晨的風已經很涼了,永安費力的打起半桶水,再拎到她的院子里,倒進空了大半的水缸。

這是永安早上必須做的事情,這院子里住着十幾個浣衣局的宮女婆子,早上洗漱就要用去半缸的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