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覓臉上的神情如舊,依舊笑語盈盈。
伺候的丫鬟們全部都跪在地上,頭扣着地完全不敢動。公主從來沒有這樣被拂過面子,記得很久之前的侯邸小世子,大言不慚的說公主嬌縱無能,結果第二日就被拔了舌頭。
宋憐習慣對她這樣的態度,「對吧?」
謝覓嘴角依舊沒有下垂,反而一直保持着危險的弧度,從半蹲着改為站了起來。
「虧我以為換一身衣裳,能矇混過關,畢竟姐姐不喜歡我身上有血腥味。」謝覓說這話時,伺候的侍女瑟瑟發抖,害怕自家主子隨心所欲的懲罰。
宋憐波瀾不驚,早已習慣她沾染鮮血。
只是這種冷漠的態度,謝覓收進眼裡總覺得不爽,卻又不知道那股不忿之處從何而來。
「姐姐,難道你不好奇我殺的是誰?」
謝覓歪頭森然一笑,看的讓人心驚。
對上眼神的宋憐突然背後發涼,像是有無數螞蟻從全身爬過,「你該不會殺了那個人,是……林宴?」宋憐的聲音很輕,問出這個話的時候,想從她臉上看到否認的樣子。
謝覓並沒有明確回復,只是臉上的神情都在宣告答案,宋憐不可置信的搖頭,立馬站起來,聲調比剛才重了幾分,「你為什麼要殺他?」
謝覓雲淡風輕,「殺了就殺了。」
宋憐重心不穩沒站好,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像個笑話,覺得自己可憐又可悲。
啪——
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暖和的屋子裡。
「你為什麼要殺了他?」
宋憐崩潰的大哭,眼淚像是被雨水沖刷決了堤的河壩,「我都按照你說的去做,我已經留在你的身邊了,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呢?」
挨了一巴掌的謝覓偏過臉,通紅的掌印烙印在白皙的皮膚上,倒是異常的刺目。
身後的侍女想要上前卻被制止,謝覓揮手讓她退下,轉過頭露臉時露出了哀怨委屈神情,「做不了姐姐最愛的人,那我就做姐姐最恨的人。你心裏必須有我,恨會比愛更刻骨銘心。」
指腹按在自己火辣的臉上,眼中卻閃爍着奇異的神情,隨後嘴角揚起笑了出聲。
「姐姐,你居然打我?」
那疑惑的聲音里竟然能聽出一絲興奮。
謝覓覺得渾身血液在沸騰,興奮的神色溢於言表。原先像娃娃任意擺弄的感覺是很不錯,可是她更喜歡現在這個生氣的姐姐。
姐姐只打我一個人,她心裏有我。
想到這裡,扭曲的快感蔓延大腦皮層。
宋憐氣勢瞬間弱了下來,怯生生的往後退了兩步,不敢相信有人被打反而還笑了起來。
對方則是越靠越近,身形逐漸被籠罩。
有些心虛的往後退,退到了身後的梳妝桌面,碰撞到了桌上的首飾,還跟着震了兩下。
宋憐被看的頭皮發麻,心慌的不敢與她直視,眼神盡量往其他地方瞟着。可一隻手用力的箍住她的下巴,不算溫柔的掰扯了過來,迫使兩人四目相對。
「我要你永遠的記得我。」
「……」
謝覓面對沉默也不惱,「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,他哪有我全心全意的愛姐姐?」用着她慣會使用的甜言蜜語,「只要姐姐永遠陪在我身邊,然後再全心全意的愛我,我會給姐姐想要的一切東西……」
「噗——」簪子插入肉里的聲音。
鮮紅的血汩汩的流個不停,紅很快就沾染了衣衫,白色的裡衣和華服全被染紅。
宋憐僵硬的愣在原地,但是握着刀的手還抖個不停,完全不相信自己能夠輕易的成功。
綠色的珠釵掉在地上,翡翠裂成兩半。
抬眸就看到對方早已料到的神情。
眼神中充滿了疑惑,喃喃:「為什麼…」
謝覓呼吸開始變得沉重,臉上卻露出了燦爛的笑,「姐姐,殺了你最恨的人,泄憤了嗎?」說話間嘴角溢出了一抹鮮紅,明明胸口受了重傷,卻還能笑的出來。
「你是一個瘋子,徹頭徹尾的瘋子!」
宋憐以為她能躲得掉的,按照她的身手能躲掉的,為什麼站在那裡讓她刺呢?
謝覓一笑沒有否認,她是瘋子。
實實在在的一個瘋子。
……
自那日起,宋憐許久沒見過謝覓。也不知道是幾日,也許是十幾日或幾十日。
「憐主,公主請您去棠梨閣。」
貼身伺候的藍山稟報,躺在搖椅上享受着春日暖陽的宋憐。心中卻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想法,但她依舊閉着眼睛,一副懶懶的樣子。
「嗯,曉得了。」平淡如水的回應。
藍山彎着腰後退離開,宋憐才緩緩的睜開眼睛,又想到了那日謝覓瘋狂的神情,從她那張嘴裏吐出林宴死了的消息。
「呵——」宋憐自嘲的笑了兩聲。
走到棠梨閣時只見到謝覓一人獨坐,穿着一身月牙色長裙,烏黑的髮絲被一根烏木簪子束起,肆意輕鬆地坐在榻上,掂起酒壺對嘴而飲。
「你沒死?」宋憐踏過門檻,說著冷言冷語。
謝覓無所謂的笑,雙頰微紅,許是喝醉了。
笑盈盈的看着窗外梨花凋落的場景。
枝頭上零星的梨花隨風搖曳,地上鋪了一層層,望着梨花飄落的樣子,又失了神。
兩人一直冷着,半響後——
「阿憐,梨花又落了。」
這一句冷不丁的打斷了寂靜,宋憐記得每年梨花落的時候,都會在梨花滿地的院子里跳霓裳舞,只是看客,從來不是謝覓。
「……」宋憐對她心有怨恨,並不願意。
剛才那句話就像小石子丟入水坑,有些波動之後再恢復平靜,兩個人就一直冷着。
「姐姐,你到底愛不愛我?」
謝覓眯着眼睛歪頭笑着問,這些年來,她問過無數遍。只不過到後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了,甚至以後都不問愛不愛,就是十分果斷的吻上來。
宋憐將臉撇過去,「從未愛過。」
聽到答案的她莫名的笑了起來,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。宋憐正想問怎麼回事,就見謝覓以極快的速度將她壓倒,布滿老繭的手用力掐住她的咽喉,眼神充滿癲狂,「既然不愛我,那你就去死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