◈ 第1章

第2章

第1章

大周,永平元年,二月。永平帝剛剛登基不足一月,改年號為永平。

塞外本就是苦寒之地,今年的風雪也大了一些。天空中鵝毛般的雪花飄飄蕩蕩的落下來,雖然沒有凜冽的寒風相襲,卻也讓人心生寒意。

邊塞重鎮定北城,城門緊閉,城牆上的士兵彎弓搭箭,箭頭所指的方向卻是下方跟他們同樣打着大周旗號的一隊軍卒。

「城牆上的守軍聽好,內閣大學士、戶部侍郎,代天巡狩陳大人儀仗在此,還不快些打開城門。」下方軍卒中一人騎着馬來到城門前高聲喊道。

騎士喊話過後,緊閉的城門沒有開啟,城牆上軍卒的弓箭也沒有收起。

這就讓這名騎士的心中很不爽,這趟苦差本就是被排擠而來,一路上吃的辛苦自不必細說,沒想到到了城門前又吃到了閉門羹。身為南衙禁軍的昭武校尉,怎麼說也是正六品上的官階,可是這邊的人卻太不識抬舉。

就在這名校尉等得有些不耐煩,想要再次叫門的時候,城牆上方探出來一個略顯臃腫的身影。

「還請城下的將軍與陳大人稍待,下官定北城城守馬玉。這幾日盜匪橫行,為定北城安危着想,下官還需驗明各位大人的印信。」臃腫身影的話語從城牆上輕飄飄的傳了過來。

馬上校尉皺了皺眉頭,昨日就已經派軍卒過來通知定北城的守官,今日卻來了個盜匪橫行。看來對於自己護送的陳大人,這邊早就接到了消息,同樣的不待見啊。

校尉撥轉馬頭,來到了隊中守護的第一輛馬車旁抱拳說道,「陳大人,定北城守備需要驗明印信。」

「無妨,讓他們去驗。」車中稍稍沉默後傳來清冷的聲音。

話音落下後,車門打開,車中的管家拿出來一個小包遞到了校尉的手中,「王校尉,辛苦了。」

「陳伯,苦倒是不苦,就是這個氣有些受不得啊。」王校尉搖了搖頭,騎着馬又跑到城下,將那個小包放到了從城上系下來的吊籃中。

車隊中的第二輛車車門打開,從車上跳下來一個身着白袍長相俊美的少年,身邊跟着一位梳着丫鬟頭的俏麗侍女。

少年來到第一輛車的旁邊,也不嫌臟,將身子斜倚在馬車旁,「老頭子,看着了吧?您老人家已經名聲在外了,在這邊都不受待見。」

「新帝登基,本應是大家開開心心升官發財的日子,看看你的那些同窗們,最少都升了半級。您可倒好,不僅僅沒陞官,還被支到了這邊來,連等級大典都沒機會參與。估計咱們大周朝里,您是最寒酸的欽差大臣了。」

「混帳,朝政大事,怎能容你隨意胡說。我……哎!」車中再次傳來清冷的聲音,只不過這一嘆之中卻充滿了無奈,也不知是為了自己的前途還是為了自己這個有些特立獨行的兒子。

「少爺,您就少說兩句成不?進了城,老奴還想吃少爺做的火鍋呢。天寒地凍的,吃火鍋不是正合適么。」陳伯再次從車中探出身來看着少年說道。

「火鍋必須有。不過最後提醒一遍,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如此自稱,要不然以後不給你酒喝。」少年說著眨了眨眼睛。

陳伯吧嗒吧嗒嘴,少爺弄出來的酒水着實美味,可為了酒水就要壞了禮法么?

「陳伯,您就依了少爺吧,少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。」邊上的俏麗少女捂着嘴偷笑着說道。

「都是少爺將你給慣壞了。」陳伯瞪了侍女一眼,可是侍女卻是一丁點都不害怕。陳伯又看向少年,「少爺快些回車中休息吧,這邊的雪大苦寒,別凍壞了少爺的身子。」

少年點了點頭,拉着小侍女的手就往自己的大車中走去。他這輛車着實大,最起碼是前邊那輛車的兩倍大。

回到車中的少年卻沒有剛剛在車外時表情那麼輕鬆,哪怕現在城門已經打開,剛剛的那個城守帶着一隊軍卒出城相迎。

「少爺,您是不舒服么?」小侍女好奇的問道。

「傻柚子啊,少爺倒是很喜歡這種大雪天兒,可是少爺的心裏苦啊,不信你摸摸。」少年看着叫做柚子的小侍女說道。

「少爺,你又騙人家。心裏苦不苦,怎麼能摸得出呢。」柚子皺着自己的鼻子說道。

少年躺了下去,都沒了心思去看這座邊塞重鎮的城內風光。他的心是真的苦,苦得不要不要的那種。

少年,姓陳名守信,來到這個大周皇朝已經一十六載了。經過這麼多年慢慢的習慣,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穿越而來的現實。

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官二代的特權,得空就利用老頭子的職權圈些田地,當個小地主,過上那混吃等死、欺男霸女,豬一般幸福的生活。

天不遂人意啊,好好的日子就被自家老頭子生生給糟蹋了。這些享樂大計還沒有正式開始實施呢,就被皇帝一杆子給支到了這邊來。

他鬱悶的就是自家老頭子,你說你參合什麼不好?非得在新皇登基前亂站隊,人家老姬家的人誰當皇帝跟你有啥關係啊?現在好了吧?當了把天使,卻是折翅的天使。

哪一位欽差大臣的依仗這麼落魄,僅有五十名軍卒隨扈左右。哪一位欽差大臣會被下官這麼蔑視,喝了好大一碗閉門羹,真箇是虎落平陽被犬欺。

自己的命啊,真叫一個苦啊。

「柚子,給少爺捏捏額頭吧。」心中嘆了口氣,陳守信對着自己的小侍女說道。

「少爺,剛剛在車外有好多的胡人呢,可是看着他們好髒的樣子。」柚子一邊給陳守信捏頭,一邊講述着剛剛看到的情景。

「嗯,咱們不搭理他們。也不知道這邊的宅子怎麼樣,是不是能夠睡一下熱炕頭。」陳守信閉着眼睛說道。

「少爺,什麼是熱炕頭?自打從皇城出來,您就一直在說。」柚子好奇的問道。

「熱炕頭啊,可是好地方。躺在熱炕頭上,摟着小柚子,生一堆小娃娃多好。」陳守信睜開眼睛看着自己的小侍女說道。

「少爺,您又開始說胡話。」柚子紅暈飛上雙頰,嘴裏有些呢喃的說道。

顛簸的馬車緩緩停下,陳守信「騰」的一下坐了起來,對於熱炕頭,他真的是從皇城出來以後就開始想念,因為他以前的時候就生活在北方。

心情是有些期待的,下車後熱度稍稍降下去一些。這裡並非是他所想的給自己一家準備的宅邸,而是驛站。門口站着一個面上溝壑縱橫,大概在六十多歲的老頭,看穿着是此地的驛丞。

「老頭子啊,這裡的官員們都在忙於政務?連過來見一面的時間都沒有么?」陳守信搖搖晃晃的邁着八字步走到了陳長青的身邊問道。

「秉大人,最近流盜橫行,定北城已經進入戰時,其餘官員正在城牆各處參與守城。」身材臃腫的馬玉走了過來漫不經心的說道。

陳長青點了點頭,沒說什麼,當先向著驛站里走去。

陳守信好笑的斜瞥了這個定北城守備馬玉一眼,看來定北城真是個養人的好所在,這個馬玉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。

驛站的面積不小,可是裡邊卻空曠得很,只有幾名無精打採的驛丁在這邊侯着。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小子,一邊擦着鼻涕一邊偷偷的往這邊觀看。

「馬大人,本官有皇命在身,不知馬大人何時能夠將定北城的賬簿送到這邊?」陳長青頭也不回的問道。

「回大人,一早就準備好了。定北城身處邊塞,遠不如皇城那邊的生活好。委屈大人在驛站中稍事休息,下官正在幫大人尋找合適的宅院。賬簿稍後就會給大人送過來。」馬玉笑眯眯的一抱拳說道。

「有勞馬大人了。」陳長青看了馬玉一眼點了點頭,然後就直接奔着驛站的內宅走去。

「在皇城的時候就聽人說過,馬大人在定北城經營有方,今日一見果然不假。馬大人最好快些尋處好宅子,這地方我可住不慣啊。」經過馬玉身邊的時候,陳守信略微停頓了一下輕聲說道。

「小公子請放心,下官定當準備妥當。」馬玉一愣,然後又在肥臉上堆滿笑容。

邊上的王校尉注意到了這邊,心中很是不齒。

這位陳大人家的公子在皇城可是赫赫有名,乃是皇城三害之首。以前那是仗着老皇帝對於陳長青的寵信,現在新皇登基,這不就被支到了塞外來。都這樣了,這個禍害還想擺譜,還真當是在皇城呢。

陳守信滿懷欣喜的來到內宅,想看看自己的炕,等進了屋,剩下的那點熱度,也全都降了下去。哪裡有什麼炕,同樣是床,只不過裡邊有個大大的火盆,裡邊的炭火燒得倒是挺旺。

「少爺,他們這邊的碳比咱們的還要好一些呢。」柚子盯着火盆里的火看了一會兒,一臉欣喜的說道。

「哎,傻乎乎的,這麼點破碳就給你開心成這樣。到外邊張羅一下吧,一會兒咱們吃火鍋。」陳守信擺了擺手無奈的說道。

自己要的是炕啊,可不是火盆。這東西用不好是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的,這才是殺人於無形的兇器啊。

又打量了一下床上的被褥,半新不舊,心裏再次嘆了口氣。

據自己的了解,這次老頭子領的差事不好辦。都知道邊鎮這邊貪腐橫行,這次這個馬玉明顯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,老頭子想要抓到把柄很難。就算是抓到了把柄,想將人給辦了更難。

皇帝是將老頭子給打發到這邊來,估計查詢帳務就是隨便找的由頭。就憑這帶着的這五十個懶散得不行的老爺兵,想要動這邊的地頭蛇?那不說是做夢也差不多。

溜溜達達的來到外邊,就看到自己的老頭子滿面怒氣的站在院中,院內擺放着一個挨一個的大箱子,足有十幾口之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