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暖暗自思忖：明明聽畫眉說二姨母最是寵愛她，為何覺得這份寵愛頗有深意。
難不成是『捧殺』？
遠遠聽到腳步聲，畫眉找過來，嚇得她來不及細想，彎着腰偷偷離開。
繞過正廳的院子，穿過長廊走向自己的廂房。
長廊盡頭，一個美麗端莊的女孩子正在練字。
錦衣水袖，舉手投足間，極是動人。
她便是溫秋月，同父異母的妹妹。
死而復生後的日子見過面了，每日過來請安，是個文文靜靜，落落大方，又彬彬有禮的女子。
想到房間里的對話，溫暖略作思忖，向她走去。
「妹妹，練字？」
溫秋月先是一驚，繼而嫣然一笑，「姐姐。」
放下筆，躬身做了個請安的動作。
溫暖朝紙上觀瞧，寫的是『才子佳人』四個大字。
豆蔻年紀，對才子有些嚮往也屬正常。
「姐姐今日身子可好些？」
「甚好。」
「妹妹」，溫暖略作思忖又繼續道：「有個事情請教一二。」
「姐姐不必客氣，你我姐妹，直言便是。」
「那個宋鈺宋公子了解多少？人品如何？」
「這……。」
「姐姐怎會如此問，宋公子人品如何您該比我更清楚才是。」
「失憶了，好多好多事記不起來。」
「宋公子？」
溫秋月的臉先是紅了一下，眼中有秋波，繼而慢慢恢復慣常。
顯然，她對宋珏有意！
「閨閣中女兒家，談論男子有些不合適。溫家與宋家是世交，父一輩到子一輩，生意到內宅，往來甚密。孩童時，曾一起遊戲玩耍。年長一些，男女有別，只在必要場合會面，不甚了解，不敢枉論。」
溫秋月微露些許笑意，又說道：「倒是姐姐，仗着母親寵愛，出門時常有機會與宋公子碰面。」
溫暖不害羞地笑笑，「我對他鐘情嗎？從前的事不大記得了。」
「姐姐不記得沒關係，你二人青梅竹馬，宋公子自然是記得真切的。月底大婚，你們慢慢敘舊。」
說到月底大婚，溫秋月臉上閃過不易令人覺察的敵意。
那城四公子，宋珏宋公子排在第一位，眾多閨口女子的如意郎君。
詩詞歌賦，琴棋書畫，無一不通，無一不精。
文韜武略，無一不曉。
溫秋月對宋珏動心，不足為怪。
「宋公子樣貌如何？」溫暖再問。
「……」
溫秋月對宋鈺的樣貌不做評價，顯然是知道溫暖失憶，故意不提他的好。
丫鬟花痴似地搶答，「出眾，簡直驚為天人。」
溫秋月身旁的丫鬟梳着雙環髻，遠遠地呆笑，只差口水沒流下來。
「宋公子俊俏到看上一眼，幾天可不食不眠。」
溫秋月狠狠瞪丫鬟一眼，多嘴多舌。
「秀色可餐，樂而不眠。」丫鬟又補充。
溫暖畫風一轉，一本正經地看着溫秋月，「妹妹，若是讓你嫁給他，可願意？」
「我。」
她露出營業式的微笑。
「看樣子你是中意他的，替我嫁與他。一舉兩得，很好。」
溫秋月眼中閃過一抹憎惡。
生活在這個家裡，她從來都是她的替代品。
她是嫡出，她是庶出。
她是大小姐，她是二小姐。
仗着生母替父親試藥而亡，一直在這個家奉為掌上明珠，生來便是贏家。
居然說替嫁宋珏，笑掉大牙。
整個溫家打聽一下，誰會相信溫暖把自己喜歡的給別人。
「妹妹，不舒服？臉色突然看起來不太好？」
「沒，沒什麼。」
溫秋月面一僵，拿起茶點遞到溫暖面前，「姐姐吃點心，你最愛的茶糕。」
茶糕，一種茶葉混合著什麼米做的，有茶的清新，有米的香糯。
吃得太快，「咳咳咳。」
溫秋月伸手過來拍她的背，端起桌上的水杯喂她飲了一大口。
周邊的丫鬟見此，撲通一聲跪到，連聲響：「對不起，奴婢錯了……」
這些人是真的怕溫暖。
只要她打個嗝，只要她吃飯噎住了，都要怪到別人頭上。
若她非常不高興，短工攆出府去，死契的，免不了一頓毒打，再不解氣轉買下一家。
所以，所有人見到她如見瘟神，敬而遠之。
她不呼喚，絕不靠近，靠近了，絕對大氣不喘，生怕氣喘粗了驚擾她。
「起來，都起來。非必要場合不需要行跪拜之禮，光是看着膝蓋都疼。」
眾人臉色難看，不知道她又唱的哪齣戲，跪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「起來，再不起來我真生氣了。」
「哦。」
溫暖對着大家笑，從未有過的笑容像朵花，開在她臉上，似鮮花那般好看。
溫暖離開了好一會兒，眾人才敢說話。
「二小姐，這是從前的大小姐嗎？」
「是她，絕對錯不了。這張臉，化成灰也認得。從前一樣的惡毒，是狗就改不了吃屎的毛病。從前什麼樣，以後什麼樣。」
眾人附和着，「沒錯！」
「可是，她剛剛居然對我笑，笑得那麼好看。」
溫秋月狠狠剜了眼幫溫暖講話的丫鬟。
「千萬不要被她騙了，指不定又憋什麼壞。」
「憋着壞也無用，這次她可謂是在劫難逃。」
「可是她長得那麼美，是個男人都不捨得殺她。不但捨不得殺，還被迷得找不着北。」
「拭目以待，看她如何迷得住那城不近女色的『鬼王』」。
溫秋月冷笑，瞬間將『才子佳人』幾個撕成碎片。
……
翌日一早，二姨母攜孩子們來慈寧寺祈福。
生母去世後，溫暖由二姨母照料，數年如一日，沒有閃失，眾人眼中，情同親生。
溫暖這飛揚跋扈的個性確實為二姨母所賜，有她撐腰，任性到無法無邊，對奴婢伸手就打，張嘴就罵。
相反，二姨母教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卻不如此，平日里與人為善，和和氣氣，細聲細語，城府極深。
她本人更是聰慧過人，洞曉人心，溫宅內外，沒有言她不是的。
二姨母嫁進來以後，生了一雙兒女，溫贊兒和溫秋月。
雖是庶出，將孩子培養得十分出眾，尤其是溫贊兒，才識過人，在翰林院里做學問，與太子同窗，口碑極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