嗯？她下意識抬眼。
有一瞬間的恍惚。
記得剛才進門時，陸江蘺見到她，臉色就瞬間凝固。
他當時開口的第一句就反問她：
「你叫池妍？」
「是的，你好，這是我的身份證，這個是結婚證。」
她把證件雙手呈上。
「你叫池妍？」他深邃的目光彷彿要那麼把她吞沒了一樣。
「是的老闆，我就是跟您簽了拼婚協議的池妍。」
當時她掛着標準的職業笑，耐心地解答他的疑惑。
男人冷哼一聲，「你不叫池妍。」
池妍看着手上兩本結婚證，證件照里她只是化了個淡妝，連修圖都沒有，不存在「照騙」吧。
「我就是池妍。」她有點哭笑不得。
男人說了句她聽不明白的話後，就把她撲在床上。
……
現在聽到他叫她的名字，池妍條件反射地心跳加快，感覺沒什麼好事。
「池妍，這是大嫂。」
陸江蘺的聲音自帶震懾力，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她身上。
不等她回應，陸江蘺又對大嫂周瑞雲說道：
「這是池妍，我老婆，大嫂還沒見過她吧。」
他說的是周瑞雲還沒見她，而不是她還沒去拜見過周瑞雲。
周瑞雲瞥見散落在大床上的兩個紅本本後，臉色變青，離開房間前鄙夷地掃了池妍一眼。
這個一開始就叫嚷着要撕了她的女人，自始至終只睥了她兩眼，池妍大概猜出是怎麼回事了。
知道歸知道，她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舒服。
罷了，豪門裡勾心鬥角的事她沒興趣打聽。
現在只想要回自己應得的獎金，明天醫院又該交款了。
房間只剩兩人，安靜得低冷。
陸江蘺依舊高貴地靠坐在沙發上，按手機回複信息，泰然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。
飛揚的濃眉微蹙，垂眸的樣子俊朗又帶着距離感。
池妍留在原地，咽了咽口水後開口：
「陸總，如果協議進行不下去，麻煩您儘快把承諾的獎金結清了。」
語氣清冷。
陸江蘺沒有接話，也沒抬眼，骨節修長的手指繼續劃拉屏幕。
「陸總……」池妍又提高了聲音。
正好有人叩門。
「進。」陸江蘺冷聲。
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進來。
池妍認得他，他是陸江蘺的貼身助理，姓陳，這樁拼婚從頭到尾是他在跟池妍對接。
陳坦向池妍點了下頭，躬身站在陸江蘺面前。
「陸總，周總上車離開了，看方嚮應該是回家。另外，跟進來那兩人嚇得不輕，主動把手機交給我，求我從輕處理。」
陳坦瞥過池妍一眼，繼續請示道：「那陸總，視頻我刪了？」
「視頻發給我，然後刪了。」陸江蘺的語氣毫無起伏。
池妍睜大眼睛看他。
他想留着視頻幹麼？
「是。」
「那兩個人開了。」
「是。那周總怎麼處置？」
陸江蘺抬眸，看向陳坦，眼尾也不掃池妍一下，好像她是個透明人。
食指在桌上敲了兩下，似乎還在斟酌。
陳坦分寸地卡着關口說道：
「陸總，周總最近的動作很頻繁，先是大批更換公司中層，再派狗仔偷拍您的私生活……」
陸江蘺抬手，陳坦立刻噤聲。
「今晚的事算家事，其他的留意。」
「是。」
陳坦沒再勸諫，他明白陸江蘺為何對周瑞雲網開一面。
離開之前，他客氣地問：「池小姐，你沒開車來吧，我送你回去。」
其實是替陸江蘺下逐客令，一看他把她晾着就知道該送人走了。
池妍不是不懂，可她的事還沒完呢。
「不用，謝謝，我還有事要問陸總。」
「池小姐，很晚了，有事可以跟我談。」
「好。」池妍也不客氣，
「請問陳總，說好獎金是一次馬上一結算，今晚的獎金什麼時候到賬？還有，陸總要是忘了協議細則，煩請抽空重新過一遍，如果違反條款導致提前終止合約，按照協議要賠償年薪十倍。」
協議規定的不包含接吻，況且還是她的初吻。
池妍嗔嗔說完，聲音洪亮得陸江蘺也能一字不差地聽到。
反正經過今晚，她也對這樁拼婚不抱多餘的希望。
本就是買賣，合則來不合則散。
若是散了，她得爭取自己應得的權益。
而陳坦的掌心都快沁出汗來，暗嘆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，一點面子都不給陸總留。
「池小姐，要不咱邊走邊……」
陳坦的話還沒勸完，池妍又繼續說道：「還有，我要求把剛才拍的視頻刪了。」
「要求」兩個字讓房內的氣氛瞬間凍僵了。
沉冷幾秒後，陸江蘺懶淡地開口：「你不是說協議內容外的獎金，一分都不要嗎？」
「我以為你是要……」
池妍慍慍地說了一半，臉頰卻不自覺地紅了起來，模樣竟有點可愛。
「不就是陪你演戲給你大嫂下套嗎？你早點說清楚的話……」
「怕了？」陸江蘺冷冷地挑逗，往她跟前邁近一步。
池妍的呼吸提緊起來，他靠近時氣場太大，她垂下了直視的目光。
「不傻，就是經驗少了點。」陸江蘺挑了挑眉，「卡號。」
她馬上領會，把銀行卡號和姓名打在手機上，遞到他眼前。
靠近他時，一股淡淡的雪松香透着海鹽的迷離。
不到一分鐘，短訊提醒銀行卡號入賬九千元。
不是說好一次一萬？
池妍抬眼質問他，清澈的眼神較着一股暗勁。
她還沒開口，陸江蘺就背出協議條款：
「特殊協助的獎金一律扣除百分之十，年底統一結算髮放。」
語氣利落，不近人情。
他情緒不達眼底地俯視她，潛台詞便是「還有疑問？」
池妍知道這是條款細則，配合他演這齣戲，歸為特殊協助也合理。
陸江蘺這是在懟她剛才說的那句「陸總要是忘了協議細則，煩請抽空重新過一遍」。
這麼大老闆還小心眼，賬也算得這麼精明！
陳坦也疑惑地偷瞥老闆一眼：平常刀劍不入的陸總，什麼時候也為這點小事帶情緒了？
「走吧，池小姐，我送您。」陳坦的語氣更客氣了，「其他的事咱們車上談。」
獎金到手，陳坦又給了台階，池妍便蹭他的車回去了。
到家後，她先消毒雙手，到恆溫箱里查看小松鼠的情況。
傷口乾燥了很多，心跳也恢復正常。
幫它換藥後，看它小巧的雙手搬起幾粒葵花子，有滋有味地啃了起來，池妍睏倦的臉上露出一個淺笑。
這是她在野外救回來的，撿到它時傷勢很嚴重，差點就死了，她只得把它帶回來治療。
再休養一段時間，就可以放回原來的森林了。
池妍蹲坐在地毯上，雙手抱膝看着松鼠發獃。
突然手機短訊一聲提醒。
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：「明天上午九點回家，我來接你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