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舊的建築物之間,斷裂的橋樑如同夭折的巨龍,無力地橫亘在死水般的河流之上,越野車藉助慣性飛躍小河,繼續極速前行。
車身一顛,葉澤被什麼杵了下腰,他疑惑地抓起來——那是個軍綠色的圓筒狀物。
「衛士—2E型火箭炮,具備高威力爆彈及破甲能力。」戈勒聲音適時傳來。
葉澤手一抖,差點把它扔出去。
「你們平時都是帶着這種東西出門的?」葉澤有些詫異。
「熱武器的高效殺傷力可以處理多情境異常情況,缺點是消耗太大,非必要時不會啟用。」戈勒起身接過火箭筒,放回箱內捆好。
天災過後物資的採集變得困難,火槍彈藥等消耗品顯得彌足珍貴。
「等註冊後,你也可以申領一定數量的軍械。」
類人多數天生就擁有較強的身體素質和獨特的伴生能力,而人類佔據着數量優勢,擅長科技力量,擁有各類武器的使用權。
現在類人都可以攜帶熱武器,怪不得城裡那些傢伙要鬧翻。
葉澤感覺自己入了賊窩,抬眼小心詢問:「能否問一下,咱們這是幹什麼的?」
話音未落,異變突生,遠處傳來幾聲瘮人的嚎叫,越野車已經駛入陌生森林,不知何時竟被隱隱包圍。
戈勒平淡抬眼,嘴角嘲諷似的微勾,從後腰抽出手槍,翻上車廂,沒有任何瞄準,直接射擊。
「嗷吼——」似乎有巨獸中彈,痛苦**掉隊,包圍圈出現突破口。
很默契的,方祥瞬間提速,改良的馬達讓越野車衝出重圍,將怪物落在後面。
似乎感受到這不是能輕易吃進嘴的獵物,追趕孤獨車輛的怪物們象徵性地嚎了幾嗓子,聲音逐漸遠離。
葉澤目睹了全程,暗自讚歎他們的嫻熟,心中有所掂量。
一向愚笨的融合凶獸在有意識地圍獵,這可不是個好兆頭。
副駕駛上的夏莉在倒車鏡里比了個OK,戈勒從容跳回車廂,彷彿剛剛只是去喝了個茶。
他將手槍重新插回後腰,黑色緊身作戰服緊貼在男人富有力量感的腰腹,勾勒出形狀完美的肌腱,落地的動作使腰線極為舒展。
「特別行動小隊,聯邦最大的隱藏戰力,主要任務是調查灰雨的成因,並協助研究對抗方法。」
二十年前的那場灰雨,又被稱為死神的眼淚——是如今末世的罪魁禍首。
而隱藏戰力……聽着不像是隸屬於軍方,葉澤思忖着,突然一陣風襲來。
戈勒突然湊近,貼近自己耳邊,壓低嗓音,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開口。
「現在該說說你了,小類人,B類危險區可沒那麼簡單。」出見面都那場打鬥大家可都沒用出全力。
「……」面對戈勒的灼灼視線,葉澤決定拿出些誠意:「我本體是只水母,能力是自我癒合,只要不掉頭都可以慢慢恢復。」誠意有,但不多。
他隨即用指甲在手臂上劃破一道血痕,幾乎是呼吸間便恢復如初,連道白痕都沒留下。
不過劇毒才是他的伴生能力,傷口癒合只是他天生的高恢復力。
「水母?」戈勒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變了:「那種噗嘰噗嘰到處亂飄的小生物?」
你才噗嘰噗嘰到處亂飄,葉澤一腳將戈勒踹翻。
天陰了,似要落雨。夕陽也無法穿透漆黑雲層,只能斜掛在天際,憤怒地留下一小塊染血的嫣紅。
越野車按照計劃抵達了休息點。
那是一家很平常的灰石小屋,過去應該是個民居,後來被聯邦改成了歇腳處。
周圍簡單造了些防禦工事,不過鑒於凶獸的龐大體型,把夜晚全權交給它們可不是個好選擇。
「好耶!床墊!柔軟的床墊!」夏莉十分會利用睡眠時間——比如說現在她已經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,雖然睡姿有些奔放。
令人羨慕的睡眠能力,葉澤好心地幫她關上房門。
屋子不大,裏面只有三個房間,方祥剛下車就如同幽靈般閃進了最裏面那間,「刷」地一下緊閉房門,現在只剩下一間空房了。
「不出意外,我們明晚就能到達最近的城邦,屆時交付完任務,帶你去辦理身份證件,你就是聯邦的合法公民了。」戈勒把葉澤攆進屋裡。
「現在安心睡吧,我來守夜。」他掃了眼手錶上的時間,自己出門坐在門口台階上。
月色入戶,葉澤躺在床上。
——睡不着。
床墊單薄一層,並不柔軟,只是普通的木板床,好在被褥夠厚,把自己包起來倒也不覺得寒冷。
但就是睡不着。腦子異常清醒,葉澤百無聊賴地翻身,旋轉,再次羨慕起了夏莉的好睡眠。
話說外面守夜的戈勒似乎穿得很單薄。
葉澤起身,藉著月光,在房間內唯一的傢具,一個小衣櫃裏面翻出來一條還算厚實的棕色毛毯。
他拍了拍灰,將毛毯團成一團,雙手抱住,走出房屋,毛毯有些過於厚實了,他只能堪堪露出半個腦袋。
越野車停在黑暗中,寒風呼嘯,荒涼的街道上,破敗的建築群矗立着。
戈勒正在回頭看他。
夜色太深了,看不清眼裏面的情緒。
葉澤將毛毯遞給戈勒。
「睡不着?」
「嗯,我認床。」
「那就來坐吧,夜景看多了,自然就困了。」戈勒拍拍旁邊的台階。
這種說法倒是頭一回聽說,葉澤在他後面一個台階坐下,位置高,視野更遠些。
二人相繼無言。
抬眼一望,雨猶未降,穹蒼無星。
蕭條的枯木閃爍着金屬光澤,在晚風中搖曳,似乎在訴說著無盡的哀愁。
男人的背影挺拔,模糊中,和記憶中一個瘦瘦小小的模樣漸漸重合,似乎有誰也曾像這樣坐着。
很奇妙的,疲倦感襲來,葉澤的意識沉沉墜落。
葉澤的夢出現些光怪陸離的記憶畫面,像是湖中的星星,他想抓住,卻碎在手邊。
再睜眼,窗外已然拂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