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靜一片的小山村中,天空略顯陰沉。
微風吹來,在帶來絲絲寒意中,一位清瘦少年慢悠悠的醒了過來。
「阿嚏」
少年吸了吸鼻子,眼睛微閉,隱約聽見有人在呼喚他。
可他沒反應,愣了一會兒,見自己漸漸適應了光線,這才踉踉蹌蹌的站起來。
循着聲看向後方破敗沒落的景象。
那是怎樣的一番場景,四周雜草肆虐,灌木叢生,了無生機。
就連坐落在不遠處原本熱鬧的村莊也彷彿蒙上了一層陰霾,不見一個活人。
少年穿着破爛,雜亂着頭髮,說不清到底有多狼狽。
看樣子像是經歷了一場大屠殺,全身衣物殘留着大量乾涸的血液。
空氣中飄着的那股濃烈的血腥氣,難聞得忍不住讓他皺緊鼻子。
他表情略顯迷茫,只是將目光移向腳邊。
通向村莊的小道,赫然延伸過去,一條堆滿屍骨的血路出現在他的視野內,少年僅僅掃了一眼便收了目光。
周圍全是死人骨頭,那種飄蕩在空氣中的血腥味摻雜其中,讓他胃裡有陣翻江倒海的噁心。
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大腦,讓他凌亂的思緒稍稍有了些思路,可頭還是很痛。
「怨氣深重,是不可能度化了……」
江離擦掉額頭上的冷汗,發乾的喉嚨艱難嘀咕道,說話都略顯嘶啞。
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。
他又再次打量起自己,見自己雙手烏黑,就趕緊搓了搓手,可突如其來的眩暈感卻不由的讓他一哆嗦。
只能憑藉自己的直覺朝前方跌跌撞撞的倒去,好在他及時用手撐住地面,才不至於又倒在地上。
「嘖,這日子真是糟糕透了!」,他十分難受的捂住腹部,劇烈的疼痛扭曲了他的面孔。
剛剛那一舉動,扯動了之前的傷口,撕裂的位置正滲出血來。
跑是肯定不行了,那傢伙一定會找過來的。
想到這,江離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後方,心不免提到嗓子眼。
詭異的一陣風吹來,冷得徹骨。
而剛剛半夢半醒間聽見的奇怪聲音又傳了來。
江離一愣,這聲音十分熟悉,每每在他半夢半醒之間就會一遍又一遍呼喚起他的名字,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聽。
自己失血過多,現在整個人都很虛弱。
他不停的回頭看向身後,瞳孔微怔,好似看見了一個落魄的背影跪在村子正中哭泣,布滿寒意的目光,正撇過頭看向他的方向。
這道目光引得他心頭一震,不禁咬牙切齒道:「看來得趕緊離開這裡!」
說著,也不顧腹部還在滲血的傷口,便硬撐着要往前方走。
所幸那傢伙並沒有馬上追來。
想到自己如今的傷勢,怕是出不去這村子一帶,為今之計還是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養傷,否則讓那傢伙找到,就不止是被捅一刀這麼簡單了。
雖是這麼說,江離卻發現自己的視線變得越發模糊,步伐也漸漸慢了下來。
而此時他已經走到了村外,恍惚間看見岸邊似乎立着一道瘦弱人影。
這時,他已經完全體力不支了,悶哼一聲便倒了下去。
殊不知自己的周遭一絲絲黑色的靈氣正緩緩沿着村子四周擴散,樹木山川也變得虛幻起來,好似陷入了一座莫名的幻境,整個人忽的消失在原地。
放眼看去,原本蕭條的村子,不知何時隱約有了許多人影走動……
安寧村快到了?是吧?」
遠處,兩名女子正瞧着山下小路走來,她們身穿輕便服飾,腰間各系著枚軟玉。
一人手上配着瑤鈴,一步一響,正樂此不疲的把玩着。
「蘇秋,你安靜會兒,吵得我頭疼。」其中的青衣女子手拿劍鞘,揉着腦袋對戴瑤鈴的紅衣女子說道。
蘇秋吐了吐舌頭,碰了碰鈴鐺,又鬧騰兩句,「耳中聞鈴,我身於此,靜候佳人……不覺得這三句寫的絕美嗎?」
瑤鈴取作青帝,幾顆小珠子加上枚小玉墜,蘇秋愛不釋手的把玩了好幾年。
這還是秦苒當初在人間燈會上猜謎得來的,蘇秋沒去過,此行她倒是新鮮的緊。
秦苒故作無奈,她也不想擾了蘇秋興緻。
畢竟,她們是奉命下山,來調查門中多年前在人間設下的一道結界破碎一事。
而那裡有一個喚為安寧的村子坐落於此。
原本也曾是一個普通的村莊,可在十五年前,突然爆發出一道詭異黑柱,轟動一時,其聲勢浩大,震蕩九霄,故飛鳥絕跡一月有餘。
最初是門中祖師率先察覺此異象,可待他趕至附近,卻發現黑柱產生之地已經被人用靈符封印,只剩下一些殘餘的魔障之氣。
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,彷彿從未出現過。
他不放心,於是在村外加設了一道結界,叮囑門人好生觀測。
一晃十五年過去了,安穩了這麼些年,前陣子卻收到結界破碎的消息,着實令人不解。
若當初此地真有邪魔遁入人間,何故隱藏十五年沒有作妖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,轉而望向天空,心道:如今邪魔當道已有300餘年,近百年間已越發猖狂,也不知老祖觀天象是否察覺到妖魔此番異動的原因沒?
「師姐,你又在想什麼?」蘇秋在一旁問。
「能想什麼?自然是人間事。」
「害,別老想了,正如師叔說的好,這世上只要有慾望,這魔啊,永遠也除不完,這人間啊,最是慾望,而那些傢伙就愛待在那個陰暗角落,操控人心。
整天煩惱這些,這得多無趣啊!」
「你呀!沒心沒肺的!」
聽了這話,秦苒忍不住彈了蘇秋腦袋瓜一下。
「你懂什麼?剛出山的小丫頭,這哪是嘴上說來容易的。」
蘇秋也不甘示弱,回到:「魔不是從人心而來的嘛?只要有一天能夠學會把握人心,那還怕什麼魔?」蘇秋向來堅信這一點。
「你又懂了?」秦苒不禁苦笑。「好了好了,沒事就多看看書吧,也許在書里能找到你說的那樣。」
如今的人間局勢就如當初那則預言一樣,妖魔當道,邪魔頻出,人人自危,這人心哪是那麼容易揣摩的。
人間每年不乏傳聞:異寶現世,引得各路奪之,血流成河,又因為一則傳言,百年間,不知道有多少人誤入邪道,或為異寶,起了妄念,最終自食惡果。
如今人間大陸也漸漸被幾大派系給割據,這之中屬修仙之人以及妖人不分上下,是兩支正邪分明的一類。
尤以妖人狡詐非常,最具世人所唾棄,它們是一群專研邪門歪道而墮落的好殺之人。
在門中就早有傳,此次結界破碎之事怕是有那些妖人在從中作梗。
不過在秦苒看來這世間最恐怖的邪,終歸還是魔更甚一籌……
其實關於這邪魔的由來,她自己也所知不詳。
只知道是千年前所誕生一物,與人處於同一時期,在萬古八荒前,曾肆虐於中州海陸。
若不是得千年前一位脫離凡胎肉體的武元天君,世人尊稱盪魔天尊,而後將其打入地牢封印,恐怕這人間已是苦海煉獄……
走了一陣,兩人都覺得乾渴,於是停了下來,稍作趕路。
秦苒將劍鞘放在腳邊,整個人蹲在岸邊,依着水面倒影,整理儀態。
蘇秋則在一旁無聊的拿着木棍往水裡戳,殊不知危險已悄然逼近。
水面倒也波瀾不驚,可水底卻暗流涌動。
一頂漂浮在江面的斗笠落入蘇秋視線之中,它孤零零的飄在江面,經歷風吹日晒,又彷彿是從水底而來,苔蘚附着。
一時之間竟入了神,四周頓覺安靜。
「嗚嗚嗚嗚……救救我,好難受啊……嗚嗚嗚嗚。」
是小孩子的哭聲,很近但又感覺很遠。
不知什麼時候,那頂斗笠已經漂到了她跟前,她就這麼怔怔的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。
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,蘇秋嚇了一跳,瞬間回神,原來是秦苒。
見她表情怪怪的,蘇秋趕緊道:「害,我以為誰呢?正想事情呢,嚇我一跳。」
秦苒蜷起手指彈了一下蘇秋腦袋,道:「你呀,想啥呢想得這麼入神,萬一被妖魔乘虛而入,小命不保啊你。」。
蘇秋眼疾手快躲了過去,隨即扮了個鬼臉。「才沒這麼弱。」
順便還把斗笠撈了起來,小聲嘀咕道:「這玩意兒上面竟然還殘留着絲魔氣,怪了。」
秦苒則嫌棄的搖了搖頭,一把將斗笠奪下:「都說好幾次了,若非法器護體,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就不要隨便撿。」
蘇秋一臉無辜的眯着眼睛,尷尬的笑着。
在秦苒眼中蘇秋向來喜歡撿些破爛東西,一度以為這是她的一個小癖好。
可每次她撿的那些又沒幾個是完全無害的,都是沾染着魔氣的兇險之物,這點她一直想不通。
就全當是她運氣差了。
正說著,卻見蘇秋神色一緊,秦苒疑惑的循着她目光望去,不知何時一個人倒在了她們前方。
面對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傢伙,兩人都很警惕。
看那模樣,好像是受了很嚴重的傷,蘇秋剛想上前查探,秦苒則將其攔下並囑託了一句,「小心一點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蘇秋應了一聲,獨自上前查看起受傷的男子。
此人一副少年模樣,可身上大片的血跡卻十分詭異,並沒有見着任何傷口。
若非見他昏迷,蘇秋懸着的心才不敢很快放下來,「好像是個普通人。」
可話音剛落,少年戲謔的笑容從他嘴角裂開,然後猛然睜眼。
你!
他一個起身,一把抓過蘇秋的手臂,向她施了一個定身術。
速度之快,就連秦苒都沒反應過來,人已經被控制住了,於是眉頭一皺,暗道「這丫頭的破運氣又來了。」
見此,她扔掉手中斗笠,喚出地上佩劍,正欲上前。
怎料眼前少年卻不知從哪捻出一枚銀針抵住蘇秋咽喉,低沉道:「別過來,否則……」
「這位少俠,我們剛才是想救你,不是想趁機對你下手!」
「對啊,你挾持我做什麼?」蘇秋氣不打一處來,連忙附和。
見少年微微把頭垂下,蘇秋正以為他意識到自己行事不妥,卻不曾想,少年肩膀微微顫抖,竟然笑了起來。
亂糟糟的腦袋微微一偏,露出了底下的眼睛,那雙散漫,又毫不在乎的眼神。
他以一種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道:「我知道啊,但那又怎樣?」
「那又怎樣?」蘇秋腦袋裡湧出無數問號,就連秦苒都愣了。
她能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,針尖已經刺入她脖子,她也不知道上面是否有毒,只是覺得不可思議,對眼前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