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間種種,以前憑他一人之力,終究有限,且也有點力不從心。
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
如今不同,他李家多了兩個寶。
這些還沒邊的事情,在多年以後也許就都能成了。
特別是昨天李無憂的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不往上面想時,還道沒什麼,一想李有為就激動得失眠了一整晚。
不同於島上十之八九的村民。
他和村外的一些商人和官吏是有打過交道的。
也見過不少比食不飽腹更加凄慘的困頓之人。
但他也是難得的見過世間困苦和惡意後,仍然一心向善、心存希望的。
心不算大,只夠裝下他的家人以及那些相處和睦的鄉里鄉親們。
同一時間。
躺在客房的謝琛,以及躺在自家房子里的李大河,也是睡意全無。
謝琛正在構思着今天吃到的新菜式,落實到香味樓菜單里的事宜。
而李大河想的是,有為昨天和自己商量的,整個裡一起賣蜆子的事。
他們家如今比自己家好不了多少。
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,族眾鄉里的事情估計都無法像以前一樣,過分依賴他們家了。
自家也有一位讀書人,對於大部分有困難的鄉里鄉親,想要幫忙就盡量多出點力氣。
經濟上的支持只能是量力而行了。
如果真有什麼辦法能夠幫助眾人擺脫貧苦。
那他這個族長兼里長,以後就能夠無愧於列祖列宗了。
再看看我們的小無憂。
睡得四仰八叉的,正沉浸在新世界的知識海洋里。
天未透亮就起床的李大河,想起昨夜的事依然有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。
也沒管是什麼時辰,出門就往李有為家裡拐。
來到門口看着緊閉的大門,拍了一下自己的『榆木腦袋』,轉身便準備往家裡走。
突然,傳來『吱呀』的開門聲。
天邊露出了魚肚白,清晨的第一縷光打在兩個老頭的身上。
嚇了一跳的兩人,頂着兩雙熊貓眼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然後都哈哈大笑起來。
二人剛在院子的大樹下坐下喝茶,就看到謝琛迎面走來。
兩雙熊貓眼變成了三雙,三人又是一陣發笑。
洗漱落後一步出來的李山海難得不是一大早就呆在書房裡。
微皺着眉頭看着三人的黑眼圈落座。
在後廚打下手的大小陳氏,聽到前院的動靜,皆是一臉的莫名其妙。
也不多說,小陳氏,便端上了早點。
四人也不過多講究,就着茶水在院子里吃起了早飯。
另一邊,習慣了書院早起讀書的二人組。
早已用過早點,一頭扎進了書房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書。
書童李實,跟着忠叔夫妻二人在田地里揮灑着汗水了——這個兒子是個可心的。
可以說,眾人都各就其位各司其職了。
李無憂?
仍在夢裡遨遊,對於五歲的她來說也算是本職吧。
畢竟,天才剛亮。
視角拉回到前院的四人。
眾人用完早飯,小陳氏收拾好碗筷,重新替幾人沏了新茶。
「謝賢侄,此方邀你前來,實是有事相商。」李有為喝了口茶,慢慢道。
聽及此話,李大河內心活泛起來:來了,來了,讓他煎熬了一晚上的事終於來了。
謝琛耐心等着下文並未出聲。
「昨日晚飯的菜式搬上香味樓的餐桌,你意下如何?」,單刀直入是李有為的處事方式。
謝琛見李有為的提議正契合自己的想法,嘴角的笑意不禁越來越濃。
也不拐彎抹角,「我與世伯還真是不謀而合。
只是……帶殼的蜆子菜式,味道美則美矣。
吃相和賣相到底有點難登大雅之堂。」
要不是因着父親的強按牛頭,謝琛是不會讀書那麼多年的。
他自覺自己在讀書上,既無天賦亦無興趣。
與李山海交好,到底是有點佩服他,那對讀書千年如一日痴迷與堅持。
人呆是呆了點,卻並不迂腐。
他也曾經希望,自己的痴迷與堅持能光明正大的用在美食一途上。
不過活到他這個歲數,早已不再自我糾結。
自己與自己和解了。
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,各人有各人不足為外人道的煩惱。
在清水縣這方小天地,自己也算生在權富之家。
享受了權力與富貴,那也應擔起隨之而來的責任。
父親人在官場可以說並不入流。
扛起的重擔和不如意之事,恐怕跟自己的這點煩惱相比,根本不可同日而語。
能夠像如今這樣,經歷多日讀書的枯燥無味後,能得美食的撫慰,亦不失為人生之一幸事。
聽罷,李有為並不着急發話,只心道:果然。
「至於其他菜式,在商言商,世伯不妨開個價。」說完,謝琛也拿起茶杯呷了一口。
李有為先是看了三堂叔李大河一眼。
轉而對着謝琛道,「賢侄吃過後,想必也知道,這些菜式雖是味美。
只是吃過的人,多加琢磨也並非做不出來。
畢竟也無什麼祖傳秘方或者獨門技藝。
只有一道隔水蒸雞和粥勉強算是一菜兩吃,得了個巧字。
黃腳立這種魚,刺少味美,只可惜可遇不可求,如今也只是偶然所得。
現所有菜式的做法,都可以直接給賢侄,老夫只有一個要求。
香味樓今後所用到的蜆子,都要優先從合家裡購買。
不知賢侄可能滿足這個要求?」
聞言,謝琛心想:李有為此人還算上道。
誠然,如他所言。
那些菜式吃過後,他回去找樓里的廚子琢磨琢磨,估計能做出個八九不離十來。
用的也是平常的調味料。
只那道蒸雞,可能要稍多花點時間,但也並非做不出來。
況且香味樓的掌勺大廚做出來味道,可能要比昨兒的還要美味上幾分。
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要吃過。
他也不是那種拿大拎不清的。
當下便道,「那就先謝過世伯慷慨了,只是不知這蜆子價格怎麼定?」
李有為接話,「實話實說,這蜆子隨處可見,只是挖它要費不少功夫。
帶殼的生蜆子一文半一斤,賢侄可上門收蜆,亦可由我們送過去。
只是後者的話,需收取你二十五文一趟的河運費用,如何?」
從李家村出發走水運到縣裡,因不需繞路和換乘的緣故。
比走陸路更快,不過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。
李大河和謝琛二人當下便各自算了一筆賬。
李大河:十斤生蜆子約莫拆出一斤蜆子肉,六歲以上的孩童和不下地的婦人,都可作為挖蜆子的勞動力(蜆子當吃的季節在農忙的月份里)。
且只能趁着退潮的時間挖,按有為一個多時辰挖八斤,折孩童挖六斤,一人一天可得九文,一月得二百七十文。
吃蜆子的時間約莫兩個半月,這樣下來一年每戶可增加收入六百七十五文,可抵一丁之稅還稍有餘了。
甚好,甚好。
謝琛:香味樓高三層,佔地廣,三樓是雅間只十來間,一樓和二樓可納六十桌。
加之地處清水縣碼頭附近,各地商客迎來送往,按夫人以往談話提起,一天能做兩百桌左右。
預計,嘗過後有十之三四的客人會點中這道菜,一天要做六十到八十份,一份菜用到七八兩左右的蜆肉。
取中計算,生蜆子約莫用到五百二十五斤。
五百斤原材料成本七百五十文,而分攤到一道菜的成本是十二文不到。
算是個有特色的半肉菜,放酒樓里可定價五六十文,不算運輸成本,轉手就是五六倍的賺頭。
甚好,甚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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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告狀時間也有限制,特別是對於民事事件,歷代多有規定在農閑時進行訴訟。為了不誤農時,減少對農業生產的影響。比如宋代法律規定,有關田宅、婚姻、債務等案件,一般都放在每年的十月初一到次年的三月初十這段時間受理。——《中國古代的告狀與判案》
*古代監獄生活環境非常惡劣,通風、照明、飲食條件都無從說起,有病更不可能得到及時治療,加上管理混亂,所以被囚禁後死在牢獄中的人很多。——《中國古代的告狀與判案》
*牢頭、獄卒肆意對被囚者欺壓凌虐,敲詐勒索,更加速了他們的死亡。這幫胥役的社會地位雖然不高,卻完全掌握着囚徒的命運。獄中一切公務都由他們操持。憑着這點權利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欺凌和盤剝被囚者。——《中國古代的告狀與判案》
*儘管法律規定提牢人役如果姦淫囚婦要問死罪,但他們仍然毫無顧忌,稍有姿色的囚婦都逃不出他們的魔掌。——《中國古代的告狀與判案》
*在實際生活中,無論誰打官司告狀都少不得上下打點,賄賂官吏乃至差役。只要打點得好,無理也可以說成有理。如果打點不到位,有理也會被說成無理。所以那些有錢的人遇到官司,都要想盡辦法託人情,送厚禮;而一般平民百姓十分怕進衙門,因為他們實在拿不出大筆的錢來賄賂官吏。為了打官司而弄得傾家蕩產的更是屢見不鮮。——《中國古代的告狀與判案》
*古有俗語:「火到豬頭爛,錢到公事辦。」
*小族往往依附鄰近的大族,「田園種植,須得大族人為看管,方保無虞。」其利或十而取一,或十三而取一,名曰總包。否則強搶偷竊,小族敢怒敢言。——《中國古代鄉里生活》
*中國古代鄉里民眾之間,歷來有着農事相助的習慣,最普遍的協作形式表現為耕種收穫農忙時的相互換工,易工相助。——《中國古代鄉里生活》